蘭草花開

◆宋雨霜

回到成都的出租屋，已經十一點多了。放下行李來不及休息，我趕緊到廚房用碗接水，準備給陽臺的蘭草澆水。一股淡淡的幽香讓我疲憊的身心為之一振，莫非是蘭草開花了？在南充老家辦完婚禮，忙碌一段時間回家就有這馨香花草迎接，豈不是格外的幸運。半個月前離開時，我不曾注意到深綠的蘭草葉片下已打起了花苞。在老家的半個月，我念叨著成都家里的蘭草沒人澆水。誰料到這蘭草不僅頑強地活著，還開出幽香的花朵來。

這三盆蘭草陪伴我三年多了。2019年春節，我找到了實習單位。想到就快畢業走進社會，有些緊張不安的我想帶些東西到成都作伴。那時已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子，媽媽和外婆準備的香腸臘肉是必然要帶的。可是臘肉香腸吃完了怎么辦呢？如此，要帶的另一樣東西最好是持續生長的。略微思考，我想到了要帶什么，趁著冬陽一路小跑，我回到了童年的時光，在外婆家的松林中找尋蘭草花。

踩著綿軟的松針，我在茶樹叢中、松樹蔸蔸下面細細尋覓著。雖說身子胖了，拔蘭草的技術不曾生疏。發現蘭草后，先是用手輕輕撥開蘭草根部周圍的一些松針，往下摳一點，再握住蘭草根莖使勁一拔，一株蘭草就在手中，簡單欣賞一下小心放進塑料袋里。那個冬陽暖照的午后，我在松林里梭上梭下，尋覓著這些山中的精靈。最終，我收獲了滿滿的一袋蘭草，又專門抓了一些青苔松針混合的腐殖質保護著蘭草。我歡喜地走回外婆家，把清風松濤聲留在身后。

挑了幾株比較粗壯的蘭草帶回成都，剩下的我準備種在外婆家的院壩邊沿。回到成都，我把老家帶來的幾株蘭草種在一個花盆里。如這蘭草開始扎根花盆，我也想著在成都慢慢扎下根來。每次給蘭草澆水時，我就想起兒時那些故事。美好的鄉村記憶化作動力支撐我在成都努力工作著。一年后搬家，其他東西都放在車廂里，我把蘭草裝進塑料袋，隨身提著怕磕壞了。就這樣，這盆蘭草陪我到了新的住處。我發現蘭草發了新芽，變得擁擠，于是又分作兩盆。

2020年待業在家、考博失利的那段日子，真是苦悶至極。我幾乎把自己關在家里，除了出門買菜，其余時間就是看書寫東西。寫累了，我就站在陽臺上和蘭草說話，有時默默地發呆，幾行清淚落下。悲傷時，我想著，蘭草啊蘭草，你好歹還有個花盆生長著，可這偌大的成都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地啊。偶爾，我收到微薄的稿費，稍微變得高興，我就跑到蘭草前哼點小曲。啊，可憐可愛的蘭草見證了我那段失意困頓的日子，陪伴了一個哭哭笑笑的我。

終于苦盡甘來，我找到了新工作，還遇到了鐵絲，一切都是新的開始。很快，我把兩盆蘭草連同幾百本書籍搬到鐵絲的出租屋，開始新生活。我給鐵絲說：“哥哥，這兩盆蘭草和幾百本書都是我的寶貝，此后我們就一起照顧了哦。”他微笑著說好的，我的寶貝也是他的寶貝。我在金堂上課，一半的時間不在家里居住。我每次回家，放下包包，第一時間就是看蘭草長得如何了。鐵絲在一旁安慰說：“別擔心，你不在家時我都照看著呢。”

蘭草悄無聲息地長出新芽，兩盆分作三盆，我和鐵絲的感情也日漸加深，訂婚，看房，籌備婚禮，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小小的陽臺上，我負責從洗衣機取衣服出來，遞給鐵絲晾，說些打趣的話。我猜，蘭草也悄悄地聽了不少情話吧，所以長得越加繁茂。有時一些不知名的種子飛到蘭草盆里，長出小小的野花野草來，我也不拔去，就留著給蘭草作伴吧。或許，蘭草也在無人的時候悄悄想念著老家松林里的朋友們呢。